這陣子,媽一直催促著要我確認回家掃墓的日子。
掃墓對我們而言是件大事,畢竟我們長期在外地工作,能夠回去掃墓的日子一年只有一次。
不過說到了掃墓,我就想起小時候掃墓時,總會搞得跟家族全體郊遊的樣子,我們有許多照片都是在墓地照的,有的是跟阿公的遺照,有的是跟大姊的遺照,總之,我們在墓地開懷的樣子,只差沒有在那裡放起沖天炮了!
大概就是在這樣的耳濡目染中,我們對於死亡或是親人的離去,縱然感傷,卻總多了一份莞爾或幽默。
就像上次過年我回家,因為新年想試試手氣,就買了個樂透,結果一回家,都來不及坐下休息,就直直的走向大姊的神桌,把樂透彩放在神桌上,用著流氓勒索保護費的口吻,對著大姊牌位說:「姐!拜了你這麼久了,也該給點回報了吧!」

晚上開獎時,大家邊盯著電視注意號碼,就我一個人在那裡叨唸著:「姐!二獎就好…二獎就好…我不貪心!」
不貪心的結果是我連一個號碼都沒中!
「厚~姐你很不夠意思耶!每次都不幫我!」其實我的口氣很撒嬌,不過我大姊也真夠可憐的,人都入土這麼久了,三不五時還要被我指責說沒做事!

這種一個人鬥嘴的獨腳戲,常常上演,就連拜拜時,我也總喜歡用擲筊的方式和大姊聊天,而我的口氣也總是戲謔多過正經。
「姐,剛剛燒給你的紙錢你收到了沒?」
笑筊!
我疑惑了一下,又繼續問:「姐!再給你一次機會,你趕快去拿啦!你到底收到我們燒的紙錢了沒?」
再來一個笑筊!這下我急了,立刻衝到家門外,對著餘燼未熄的火爐大叫著我姐的名字。
「姐!快點拿啦!不然就要被別人搶走了啦!你!手走開!這是我燒給我姐的錢!走開走開!」我對著空氣亂指,捍衛著我也不知道該如何保護的東西。
「姐,你拿到紙錢了沒?」我再問了一次。
聖筊!
我鬆了口氣,這次終於放心了!
「哇!媽!姐現在是我們家裡最有錢的人耶~」我對著老媽玩笑的說,話題百無禁忌。

一切好像都沒有改變,大姊一直在身邊,只是我們看不見她罷了!
我喜歡用這種開玩笑的方式,這樣會讓氣氛變的很輕鬆。

我知道,在父母的心中,永遠有一塊地方安靜的藏著大姊的回憶。
每一年每一年,他們注視著我說:「哇~已經**歲了耶!」
我總可以從他們的眼神中,看到他們偷偷在我的年齡上多加了兩歲,好去揣想大姊現在的模樣,他們的表情寫著:「看看你,現在都已經這麼大了,要是你大姊也在的話……要是她還在的話…」
我知道,在他們的心中多麼渴望看那個來不及長大的孩子,也能有亭亭玉立的一天。

那些傷痛與思念,被他們藏得很好,只偶而透露出一點蛛絲馬跡……
「你姊姊現在不喝汽水囉!她長大囉!要喝酒囉!」我18歲那年,去掃墓時媽媽對著姊姊的照片這麼說,我18歲了,所以大姊20歲了,大姊是大人了……我默默的為姊姊敬酒。
「那個阿姨的表妹的兒子現在多大了?……好像跟**(大姊的名字)同年,哇!那現在也27歲了耶~」爸爸有時記親戚小孩的年齡,都習慣以大姊的年紀作為標準。
「你姊姊小時候,人緣好好!每次出門打招呼的都不是跟我們,都是跟她!」他們一講起大姊小時候的故事,表情就特別柔和。
雖然,那些故事我已經聽了不知幾百遍,可是我每次總聽得津津有味。

那些和大姊的記憶,我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,只能從父母的口述中勉強拼湊一些,唯一讓我忘不了的,就只有大姊那雙總是漾著笑意的眼。
我們家的姊妹,都有著一雙大眼,老妹的眼睫毛長得嚇人,跟洋娃娃的假睫毛沒兩樣!
可是只有大姊,只有大姊才有一雙總是在笑的眼睛。照片中的她,不管是在皺眉、嘟嘴、發呆…那雙眼總是藏不住笑意。

姊姊在笑、姊姊很愛笑,有時我想念她,拿起照片看她時,她微笑的表情總像在逗著我說:「阿呆!你沒事在那裡裝什麼憂鬱少女啊!」
她的微笑純真得像天使,我老覺得是因為大姊太美好,美好得讓人嫉妒,所以老天爺才早早把她收走!
可惡!居然沒收了我大姊!

不過,沒關係,好險我還可以擲筊跟我姐聊天!
沒關係,我知道她一直都在,一直都乖乖的待在我們的心裡,雖然常讓我買樂透時槓龜!不過,沒關係,知道她在就好…這樣就好了…
今年掃墓,我會去看妳的,姐!想不想來塊桃園的名產「肚臍餅」啊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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