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一些有關原住民的部落格,知道有人默默的在為原住民文化而努力,我很感動。
但,言語的批評、偏激的話題從以前就一直不斷延續,每一次每一次也只不過是話題翻新、本質不變的炒作。從一開始的憤慨、不平,如今我也比較能以沈著的心態去面對這種種的不平了。
身為原住民這樣的一個身份,我不諱言這曾經是我亟欲擺脫的包袱,你們很難相信來自原住民最多的花蓮,我也曾經遭受過當地人的訕笑與誤解。

「你這個番仔番仔……」我曾經為了這句稱呼而差點和人起衝突。
山地人、山胞……早期大家是這麼稱呼我們,也有許多原住民這麼自稱:「我是山地人!」
其實,山地人、山胞或是原住民都不過是一種稱呼,不論是何種稱呼都不會改變我的血液與傳統。但真正令人介意的是那一字一句背後隱藏的歧視與輕視,真正令我不爽的是那背後隱藏的自我優越與睥睨。
我這話說的重嗎?
不!我來告訴你們我的經驗。(原諒我,這將會是一篇嚴肅又強烈的文章)

從小我們就享有各種福利,小學的時候發鉛筆、本子;考高中大學時加分、保送;找工作時,公家機關有保障名額……
「你們已經擁有很多了,還要些什麼?」有人這麼說。
我們要什麼?要什麼?
其實很簡單,只要一個基本的尊重,一個不分優劣的對待。

「啊你是原住民喔!那你一定很會喝酒!」
「那你們會去打山豬嗎?」
「原住民的啦……」
這些自以為式的玩笑,老實說一點也不好笑,在我眼中倒有些膚淺。

「我去參加夏令營的時候,那些人一聽到我從花蓮來就以為我是原住民……我跟他們說我們平常不穿鞋子,只有到特殊時候才會穿…我跟他們說我們都騎山豬上學,還有山豬的停車場…他們全都相信,被我唬的一愣一愣!」大學時,一個同學這麼告訴我,那時我笑得很誇張,一方面笑那些人的無知,一方面用笑來掩飾我心中的落寞……他們都是這麼看待我們的嗎?

大學時期,皮膚黝黑的我,曾經多次被人誤以為是華僑、混血兒,當我說出我是原住民時,他們喔一聲的語氣裡,包含很多情緒,像是發現大帥哥原來也不過是整型而來的一般。

「喔!你是原住民啊!我也有一個原住民的朋友!」
「謝謝喔,我也有很多平地人的朋友!」我這麼回他。

「你們原住民都很愛喝酒喔!……不是有很多少女都被抓去當雛妓!」
「對啊!因為很多平地人愛嫖妓!」我這麼回他。

「我不會瞧不起原住民啊!我參加過很多救濟原住民的活動!」
「謝謝喔!哪天我也會捐錢出去幫助像你這樣的弱智老人!」

這樣犀利的針鋒相對,這樣刻薄的言語刺激…我一直到現在仍隱隱約約的察覺他人對原住民的歧視。
那些說著「我不歧視原住民」的人,請問他們是用什麼心態呢?

這麼多的不平,這麼多因著身份而來的差異,我很難說我不曾埋怨過。
和勳在某次的爭吵中,我激烈的大叫:「你又沒有被歧視過,你怎麼知道那種感覺?」
「那難道你被別人歧視,遭到這樣不平等的待遇,你也要用這樣的方式去對別人?那這樣你不是也和他們一樣了嗎?」
勳的這句話像是一記重棍,狠狠的落下。
那時的我仍是倔強咬著牙回他:「對!我要讓他們也知道這種滋味!」
許久之後,我才慢慢接受,以牙還牙只會讓自己的心更加蒙蔽、怨恨。許久許久之後,我才發現,自己的不平其實是來自對自己身份的怨懟……

傷痛,仍藏在我的心中;傷痛,只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。
歲月流逝,我花了許久時間認可自己;又必須花更多時間去調適這許多存在的事實。
如今,我依舊沒有把握自己已做到心平氣和,許多憤怒仍有可能輕易的被挑起,只是,那麼多的憤怒又有何用呢?

我看著他人在吵台灣主權、嚷著說要把原住民送到南美洲、說著多元文化、談著他們你們我們、喊著保衛、扎根……

意識是需要被抬頭的,但不是以口水戰的方式,那只會激起更多的不平。
文化是必須要保存的,但不單單只是石屋瓦牆,需要與時代接軌。
建設不一定是建築在毀滅上,我們已經很脆弱了,經不起口水的分化。

做事的人繼續做吧!吵架的人也請閉嘴!
一個族群要自強,不僅僅是物質上的幫忙,還有意識的覺醒啊!

若是我,我會說:原住民要爭氣,自己先愛自己,才能讓別人愛你!
我會說:環境很苦,但不能灰心,一旦喪失信念,就什麼都沒了!
我會說:血統不是絕對,精神才能永存!

當別人說:「你的眼睛好漂亮喔!」
我會說:「謝謝,大概跟我是原住民有關!」
每個人都有上天賜予的財富,但仍須自我發掘,那麼多的聲音充斥,你懂得自己要什麼嗎?你懂得自己的責任嗎?

當我安靜的收斂起內心的不平時,我看到自己更多的本分,牽起了我與我的族群,牽起了我與世界。

爭吵的人,也許安靜對你們是很難的,但把口水吞下去吧!閉著嘴,比較能做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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